奧陶紀

AO3:Ordovician
我只能选择天空
决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艾利/朗读者(尾声)/ 橡树的名字

一直以为我把朗读者所有内容都放出来了,最近才想起来我漏了这篇orz

原本是收录在本子里的,算是最终的结局


顺便准备过几天出新刊的时候三刷一下朗读者,有购买意向的大家填一下 /// 印 量 调 查  /// 谢谢!

 以及这里是  支持一下卖不出去降价处理的艾利合志 

————————————————————————

 

 

“你知道这条路为什么叫做‘哲学家的小径’吗?”

他们手牵手走在起伏不平的石头路上,步调稳而缓。路很狭窄,有些轻微的坡度,偶尔需跨上几节台阶。两座一人多高的覆满青苔的石墙将小路夹在中间,乱蓬蓬的常春藤垂挂在墙头,叶梢不时刮扫着两人的头顶。他们踏着微微凹陷的古老铺路石,像行走在一条干涸水渠的底部。中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湿漉漉的地面上堆满了细小的落叶,在积水的侵润下黄得很鲜艳。

“因为这是哲学家常来的地方?”

男人额前的一束碎发随着步伐的节奏晃动,在他扭过头来的一瞬间盖住了他的蓝眼睛。他撇撇头将头发甩到后面去,额头在阴仄的天光下泛起悦目的光泽。

“在很久以前,这条路曾是海德堡的学生们散步和约会的地方。因为它隐秘、幽静,在这里会面既浪漫又不受打扰。而在那时,‘学生’与‘哲学家’是同义词。”他看看利维尔,眼睛里带着笑,“所以,大部分来‘哲学家的小径’上散步的,不是哲学家,而是情侣。”

利维尔没有看他,脸蛋侧面的线条却隆起一道柔和的弧。他紧了紧和艾伦相握着的那只手,在步履的悠然晃动间和他手指交扣起来。

 

 

这是他们重归海德堡后的第三个月。秋意渐浓,日子平和安定。艾伦的事务所渐渐步入正轨,家里的事情也由利维尔打点得越发整洁有序。他们在第一个周末一起将艾伦家的老房子收拾了一番,腾出一间较大的屋子作为卧室,艾伦原先的卧室则改作了书房。利维尔把艾伦寄给他的那些磁带和信件统一收进一个木盒子里,放进书架最里侧,上面摆放着同样是艾伦送的那个小录音机。他的全部家什本来就很少,在这些年的颠沛中又丢掉了许多,能够好好存放在这里的也只有这一类的小物件了。

他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几个月里,艾伦一直小心地带他进行循序渐进的锻炼。他们在太阳落山前的老城区里散步,起初只在住处周围转转,稍好时便沿内卡河走个来回。利维尔走累了,他们就乘两站有轨电车。在他们离开的这几年里,电车已经改换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尾部的空间更大了,刚好够他们不受打扰地靠在那里稍作亲昵。海德堡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老样子,几十年、几百年来都未曾变化过。

夏末秋初的九月正是郊游徒步的好时候,在艾伦的提议下,他们决定一起往后山稍远的地方走一走。他们穿过狭长的老城区,经过卡尔特奥多桥上的一个个神态各异的雕像(路过桥门旁的那尊铜猴雕像时艾伦还拉着利维尔过去玩耍了一番,不过如今他已完全不能像他的伴侣那样毫不费力地把自己藏进铜猴那中空的脑袋下),来到对岸这条隐秘的山间小路上。小径的入口本不那么容易寻找,然而艾伦对此地再熟悉不过,便省去了很多弯路。山毛榉树和各种栎树的枝叶层层交织,滤去了一切多余的声音——风声、河水声、对岸的喧闹声。没有什么能惊扰属于他们的这片小天地。

 

彼时战争刚刚休止,人们常常自发到郊外的山上种树,这座山上的许多树都是艾伦的父辈们几十年前种下的。树木让满目疮痍的山恢复了元气。记忆中总是父亲扛着一袋树苗走在前面,他和妹妹则提着铲子和水桶跟在后头,兜里装着一颗煮熟的土豆作为这一天的口粮。至今他还能认出哪些树是他们栽种的。他们种过各种开花或不开花的树,会落叶或不会落叶的树,也种过果树,不过种得最多的还是橡树。为什么总是橡树?爸爸回答他:因为它象征坚不可摧的精神。

艾伦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向他从未去过的山林深处。他的步伐稳健、妥帖,让他永远能跟得上他,不会超越现有的体力极限。他从斜后方仰视着那头松软的栗色短发;恍然间艾伦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的身形、面容、气质都已出落为一个成熟男子的模样,可似乎又哪里都没有变。与自己这些年的消殒相比,他的变化实在是少之又少。每当他看见他,总会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非常年青的孩子,一个俊俏而可靠的孩子。艾伦更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成长、生活在这样一座幸存于战火的城市,也是一种福分吧。是不是这座小城的宁静滋养了这个孩子的温柔?他爱艾伦,也爱这座城,不知哪一样爱萌发得更早些。

早年的记忆又涌上他的心头。他的身世是模糊的,如同他的国籍和他的姓氏。他认识的所有人都叫他利维尔,就只是利维尔。他尽量不对别人提及自己的姓,因为他对此是仍抱有疑惑乃至焦虑的:阿卡曼还是贝尔兰德,母亲或是父亲,法国抑或德国。他受够了,逃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却仍要面对这种非白即黑的选择。

风穿过树林,将两人身上的气息带入潭水一般的秋日空气中。他们阔步前行,不知不觉登上了一段高坡。左边的石墙坍塌下去,为视野打开了一段长长的缺口,小城的全貌像幅狭长的画一样镶嵌在阑珊黄叶构成的边框里。内卡河澄明如镜,城区的红房顶鳞次栉比,圣灵大教堂古朴而庄严,安稳地坐卧在一片积木般的小房子中间。河对岸的山坡同样染上了秋日的斑斓,河水盛着秋色从老桥的桥洞下流过。他们对着美丽的景色驻足流连,利维尔感叹他从未见过这种宁静与壮观并存的美,艾伦则从背后拥抱住他,亲吻他的脖子和脸颊,并把家的位置指给他看。

他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阳光洒在他的眼皮上,高处的风在耳边呼哨,风中似乎有对岸群鸽振翅鼓翼的声音。他放任自己松弛下来,将重心完全倚在身后的怀中,感到秋天的高远从未如此真实,而自己仿佛已消融在这高远的凛冽之中。

“你睡着了吗,利维尔?”艾伦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问。

“嗯……”

他发出舒适而慵懒的回应。

银椴木的枝叶在他们的头顶哗哗作响,一捧黄叶从上方飘落像下了一阵金色的雨。

“走吧,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马上就要到了。”艾伦的低语声在耳后响起。

山泉水般的空气在四周缓慢流淌着,山间升起淡薄的雾霭。雾散后,他们沿着岔路走进一片红色的树林。这里人迹罕至,密集的枝叶挡住了方才的那阵雨,地上的枯叶仍是干燥的。他们深深浅浅地蹚行在落叶堆中,脚下哗哗作响,鞋面和裤脚沾满尘土,却感觉到一种孩童探险般新奇的快乐。路的一旁林立着一排遒劲的大树,仿佛两列身穿红衣的卫兵。风吹至,火红的树冠便整个簌簌抖动起来,随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这抖动传递至最远的一棵树,声音就渐弱为一种微渺的沙沙声。两人栖于这声音之下,感到自己好像走进了秋天的最深处。

他们在这排橡树尽头的一棵较矮的树前停了下来。艾伦伸出一只手,抚摸粗糙的树皮。

“这是我种下的最后一棵树。”艾伦拍了拍它的树干,“也是最特别的一棵树。”

利威尔抬头向上看去,树枝上只有深红色的树叶。他转头看看艾伦,艾伦怪神秘地眨眨眼。他又重新仔细打量树干,在两米左右的高度发现发现一串深色的刻痕。

“那是什么?”

艾伦悄然不语。

他仔细分辨,看出那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母。L-E-V-I,他读出来,愣在了原地。

“是你信里提到过的……”

艾伦点点头,脸“腾”地红起来。

面对往事,好像还是年长者表现得更加自若一些。利维尔放开和艾伦握着的那只手,向前迈了一步说道:“把小刀给我。”

当意识到利威尔是想往树上刻字时,艾伦将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打开递给他。在利维尔的示意下,他托住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举到自己肩膀上。利维尔在自己名字的深色刻痕右边一笔一划刻着。树皮坚硬,他刻得很吃力。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拍拍艾伦的肩,示意他放他下来。

艾伦抬头往上看,见“LEVI”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崭新的姓氏:“YAEGER”。他惊讶地回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利维尔。对方轻轻一笑,靠在了树上,朝他张开双臂。

艾伦愣怔片刻,猛然一把抱住了他,将他搂进怀里无休止地亲吻起来。这个吻表达了无限的意义,有感激,有承诺,有糅合了几乎所有情感的爱。曾经的那个少年在这一刻才终于确信自己长大了,他抱着利维尔小小的身躯,他们在今天和彼此组成了一个家庭。利维尔在吻的间隙睁开眼,上空大片的红叶在团团旋转,一圈尖细的树枝探进深秋的蓝天。

 

 

归途的“哲学家小径”上,长长的影子剪上石墙,他们手牵手,柔和的交谈声在林间时隐时续。“你愿意再听听我的故事吗?”利维尔对艾伦说,“我想把我一生的故事告诉你。”“那还等什么?”年轻人回答,“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听。”

夕阳慢慢沉下,他们的声音渐渐隐没在树林中。


FIN.

评论(14)
热度(261)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奧陶紀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