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陶紀

AO3:Ordovician
我只能选择天空
决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进击的巨人/艾利/沉静如海#3

发烧了,十一估计会比较忙,下一章不知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然而不想留存稿()

依然是对话较多比较枯燥的一章

然后继续宣传 艾利合志《Eren&Levi‘s world》通贩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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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耶格尔对着盥洗池前的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军装。

他很早就起了,迅速地下楼用完早餐,很庆幸自己没有碰上利威尔。昨夜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羞于启齿,以至于在这个少有的能见到稀薄阳光的明朗早晨,他仍还不知该怎么面对利威尔那张沉静中带着包容的脸。

昨晚他再次做了噩梦。他他梦见他回到了索姆河的战场上,背着沉重的装备在硝烟和雾中穿越一道道壕沟。泥浆和血污凝结在他的眼皮上,吸入了毒气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倒伏在周围,泛着诡异的绿色。他发狂般地奔跑起来,跌入一个弹坑,而后便一直向下坠落,直至跌进地狱,在那里被一群死掉的德国士兵扔进一口燃烧着火焰的大油锅里。他大概是大叫了出来,因为过后他感觉到有人在拍打着他。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个人的手,死命往自己的怀里扯。有个声音在耳边叫他的名字。“艾伦,艾伦,是我。”

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哆哆嗦嗦地滚落在床边的地板上,手里攥着一只苍白细小的手。起初他以为那是佩特拉·拉尔的手,但随即意识到她的手应该更温暖些。而后他逐渐看清,蹲在旁边的那个瘦小的、他误认为是某个没见过的女护士的身影,是利威尔。重新扶他躺好后,利威尔就在床的边沿坐下。他这才发现,利威尔是穿着睡袍来的。

“艾伦,你梦见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和舌头又像往常一样不听使唤了。他伸手到床边的柜子,利威尔便帮他把纸和笔拿来,让他将刚才梦的片断写下。

“好了,没事了。”利威尔掏出一块手帕替他擦了擦脸上新冒出的汗。“你现在很安全。”

那块手帕上有一股带着苦味的清香,像是保存得很好的茶叶。此时距离他很近的利威尔的身上也有相同的气息,只是混合了更多人体的暖意,让他想起自己在家庭生活中度过的那些时光。利威尔那双低垂着的灰蓝色眼睛让他觉得安定,觉得自己仿佛变回一个由母亲哄着入睡的孩子。他带着感恩的幸福和不知所措的羞耻,最终纵容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温和注视下重新睡去。

现在,镜中的艾伦·耶格尔除了面色略微苍白以外,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夜的那种失态。他的面前是一个冷静、坚毅的军人,如果需要,他还可以表现出足够得体的绅士风度,或者稳稳地挥动高尔夫球杆——只要不强迫他说话,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残缺。他拿过自己的军帽,将它端端正正戴在头上,想了想,又将它摘下来,夹在自己的胳膊下方,走出房间。

 

 

利威尔在房间里熨烫自己的军装衬衫的时候听到拉尔小姐敲门,告诉他艾伦已经在楼下等了。他披上大衣走下楼,沿途照例收获了一连串带着诚挚敬意或明显示好意味的“早安”和“早上好”,还有人殷勤地为他打开了前厅的大门。在高高的台阶下方他看见了笔直地站在那儿的艾伦·耶格尔,像一棵深秋孤零零的橡树。利威尔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是利威尔提出这次散步的邀请的。他打算为艾伦增加一些外出时间——在他的陪同之下。这样,艾伦就能在免除社交上的困难的同时享受到一点社交活动的益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艾伦本人对此似乎也颇有意愿,因为这至少比关在小房间里一问一答的治疗轻松一些。

他们默默无言地穿过仍是绿茵茵的开阔草坪,踱进树林里的小路,皮靴踩碎落叶的声音惊起树上的几只乌鸦。细如牛毛的稀疏雨点时不时落在他们的脸上。艾伦大概是习惯了快走,走上几步就越过了利威尔,又连忙停下步子等他。当他们听到林中小溪的流水声时,利威尔提议他们到溪边去坐坐。

在树林到河滩之间有一段斜坡,上面倒伏着许多干枯的树枝。利威尔走下斜坡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艾伦连忙伸出手扶住他,之后一直用手若有若无地用手臂护住他的后背。利威尔虽认为这种本应针对女性的绅士举动并无必要,但也并不见怪,明白是自己羸弱的身材激发了艾伦的保护欲所致。只是他光顾着低头看路,完全没留意到自己露在卡其色军装呢领外的那截白而细瘦的脖子一直被他的病人悄悄地盯着。

他们沿溪边走了一阵,找到一段横倒的空心树干坐下来,看溪水在他们身边潺潺流过。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林间仍有一阵阵的雾气悬在半空。

艾伦用自己的右手不住地捏着自己的左手,默默地凝视着对岸的雾。利威尔转过头来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艾伦牵动了一下喉结,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

“我让你紧张了吗?”利威尔问。

艾伦拿起写字板,先写下‘昨晚’两字,停了停,又写下‘我让你没睡好’

利威尔注意到他这次没有用大写。

“你不必内疚,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艾伦又陷入沉默。利威尔接着说:“就算不被叫起来,我夜里也会醒。”

艾伦拿着笔,犹豫了很久,写道:‘每次变成那样后我都会很沮丧’

“为什么?”

‘为我竟能崩溃成那个样子’

利威尔仰起头,看着远处交错在一起的光秃秃的灰褐色树梢,漫散的光线令树梢蒙上一层迷离的边缘,模模糊糊地渗透进淡青色的天空。他捡起脚下的一颗鹅卵石,掸了掸上面的灰土。“艾伦,你知道吗,”他将石头放在手心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会崩溃的人。”

艾伦抬起头。他眼里的绿仍然是深邃的,可此时那绿色却像一汪被搅动的井水一般晃动着。利威尔温和地瞧着他。他猜想,原本的艾伦大概是有张非常可爱的娃娃脸的,因为即使是现在,他看起来也只是像个阴郁的孩子。

 ‘我似乎是这里唯一不能说话的人’

“暂时是的。”利威尔从艾伦脸上看出了失落。“这也让你沮丧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别的病’ 

他又用了大写。

“我明白你的感受。”利威尔轻声说。

他们再次静默下来。溪水的寒气一阵阵吹在他们脸上。艾伦用两根手指勾着自己的军帽,将头埋进自己的小臂,头顶的一撮栗色发梢在风中打着旋。

利威尔看着那个蓬松的栗色后脑勺,按捺住了将手盖在上面抚摸的冲动。

“在Craigrockhart,你的确是唯一的失语症患者。但除你之外,还有很多有独一无二的怪异症状的患者。有人随时随地都会呕吐,有人无法行走,有的人害怕光芒。但你们的最大共同点,就是都受梦魇所苦。你知道噩梦是怎么来的吗?”

艾伦摇头。

“它是你白天极力压抑和逃避的东西的反映。”

艾伦皱起眉头望着利威尔,嘴唇颤了颤。

“当然,我不是说你在逃避。你在前线时做噩梦吗?”

摇头。

“Craigrockhart的大部分病人所接受的治疗,是尽力让他们忘记在前线受到的刺激。让他们和医生、家人朋友在一起,从正常生活中汲取康复的能量。”他用手中的鹅卵石在地上画了一架简易的天枰,然后将石头抛进溪流中:“然而,被压制的那部分创伤会以噩梦的形式在夜间释放出来,就像等量交换一样。”

‘那我该做什么?’艾伦写道。

“我的建议是去回想在前线的经历,面对它,把它讲出来。然后噩梦就会得到缓和。”

艾伦沉下脸。

‘不知从何讲起’

“就讲讲你是怎么获得维多利亚勋章的吧。”

渐渐的,利威尔眼看着艾伦那双翠绿的眼睛暗哑起来,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注入了这双眸子,使它变得浑浊而无光,像两个幽绿的洞穴。他大睁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利威尔,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骇人。

‘你不会喜欢听一个杀人狂讲他的杀人经验的’

 

 

三天后的中午。

利威尔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整理关于艾伦的报告。报告中记录了艾伦在前线的详细经历,来自于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和利威尔的谈话记录。由于艾伦很难在治疗过程中做长篇叙述,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后来利威尔给出提示,艾伦像答卷一样慢慢写出来的。利威尔将这些散乱的描述理清顺序,再誊写到报告上。

 

“患者艾伦·耶格尔于一九一五年从伊顿公学毕业,进入近卫掷弹兵团第四营,于一九一五年十一月一日至一九一六年八月二十九日这段期间在法国前线作战。在服役初期,战场上前所未有的血腥屠杀和伤亡惨状给了他极大的精神刺激,一九一六年三月,患者第一次出现幻觉,并伴随肢端震颤、头痛等症状。

同年四月,患者同在前线服役的两名公学时代的好友先后阵亡。之后,他开始表现出狂暴和极端的倾向——强烈的悲痛与愤怒促使他向敌人发起个人主义的复仇行动。在四月到六月这段期间,他经常在夜间独自一人离开堑壕,主动进入敌人人的阵地里游荡以寻找德国士兵作为猎杀的目标。因这一近乎疯狂的行为,他在同伴中得名‘不要命的耶格尔*’的绰号。维多利亚勋章就是为此颁发给他的。

这段时间他总共杀死了32名士兵,1名军官。他没有心智失常,记得自己杀死的每一个人以及具体的过程,包括用什么方式使用手中的武器和对方死亡时的样子。然而在获得勋章后,他几乎立刻就停止了这种行为。似乎是这枚勋章令他觉察到了这场战争的实质,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个人的复仇行为会被看做是战功。‘清醒’过来后,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自我折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从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精英变成一个杀人狂徒。从那之后,患者的病情在本人无意识的情况下开始恶化,终于在八月底彻底发作。而这段经历带给他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屡屡以噩梦的形式继续折磨着他。

在前任医师留下的诊疗记录中,有‘现有治疗方法全部无效’的判断。但是,在所有尝试过的方法中,交流,尤其是‘不限形式的交流’这一方法很难说真的被有效行使了。事实上,一个多星期以来,通过用尽可能自然的交流来帮助患者释放内心压力,已经使噩梦这一症状有了开始缓和的迹象,并使患者有了更多主动交流的意愿。”

 

 

“还是卓有成效的,不是吗。”埃尔文看完了报告,评价道。

“只能说是在正确的方向上迈出了最初的一步。”利威尔回答。

“而这个正确的方向,之前甚至没有人摸索出来。”

利威尔冷笑一下。

“我大概知道那位前任医师都做了些什么‘尝试’。通过在艾伦面前放食物来诱导他说‘吃’之类的训练,只能让他感到自己像一只被开发智力的红毛猩猩。”

埃尔文笑了。“奈尔博士只对感觉型失语有研究。”

利威尔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埃尔文,你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

“你指什么?”

“我们费尽苦心帮这些人走出战争的阴影,治愈他们,为的却是尽早送他们回战场再次经受摧残。”

“这和治好前线送下来的伤兵再让他们重新上阵是一个道理,利威尔。”

“可这世上最艰难的就是让一颗伤残的心得到愈合。比修补一架机器、治好一处枪伤都要难得多。”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利威尔低沉地说。他尽量不抬起眼睛,以免自己凶恶的目光毁掉这场谈话。半晌,他听到一声叹气。

“我很抱歉。但是利威尔,你要警惕对病人产生移情。”

利威尔僵了一僵。

“我知道,我没那个闲工夫。别忘了前两天你还塞给了我三个新病人。”

“所以我更有理由担心了。”

“我只是把他们看做我的研究对象。”利威尔颇为不耐:“艾伦是其中最合适的那个,仅此而已。”

 

 

艾伦·耶格尔发觉自己正盼望着与利威尔的每一次会面。

两个星期以来,他们每天都见面,每隔两天出去散一次步,偶尔一起打高尔夫球。会面常以沉默开始,在沉默中结束,中间穿插着利威尔不紧不慢的轻声言语,雨声或者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利威尔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医生都不同,他从不逼他回答什么,也不会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更没有一丁点要给他做那个见鬼的电击治疗的意图。他像天鹅南飞时丢下的一根羽毛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面前,来聆听他的沉默,用那双蓝眼睛凝视着,像是仅仅为了到这儿陪伴他一样。

艾伦从未想过有人能以这样平静的姿态听他讲述那段疯狂的经历。当他告诉利威尔,自己曾用刺刀捅进一个德国兵的下颚,被那个人喷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时,本以为利威尔会露出嫌恶的眼神。然而利威尔只是说:

 “其实你只是过于痛苦,因而希望那些人杀掉你罢了。”

他从不给家里写信,因为他已经无法面对自己的家人,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理解。然而,利威尔不同。如果在他和他奢望回归的正常生活中间存在一道桥梁,那只能是利威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盼望能多看一看利威尔那张苍白而清凛的脸。当他从噩梦中醒转,看到坐在他床前疲惫而担忧地望着他的利威尔时,便感到带着酸楚的满足。以至于,一想到利威尔每晚也在这样安抚着其他病人,一想到利威尔那张因疲惫和担忧而变得更加悦目的脸也同时被其他人看着,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嫉妒。这让艾伦困惑,他不知利威尔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医院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希望能在某个地方碰见利威尔。他想远远地看见他,最好不要打照面,那样他就不需要笨拙地在纸上写字,不需要在利威尔关切的眼神中想起他是个有精神障碍的病人。不知不觉他走到一楼会议室的大门外。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我只是把他们看做我的研究对象。艾伦是其中最合适的那个,仅此而已。”

 

 

利威尔走出会议室时意外地撞见一个穿卡其色军装的瘦高身影。

“艾伦?你找我有事吗?”

艾伦垂着头,背靠着墙,这是他头一次站得不那么笔直。利威尔来到他面前,抬头仰视着他。艾伦躲避着他的目光,绿眼睛里有种被刺伤了的黯淡。看上去他没有随身携带写字板。正在利威尔思忖是什么造成了艾伦的异样的时候,他年轻的病人闪身走开了。

“艾伦。”利威尔叫他。

那个身影停住了两秒,又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消失在楼梯拐角。

 

 

TBC.




TBC.


*注解:众所周知的谐音耶格尔=猎人 (至于为什么英国人会用德语的谐音就不要追究了……作者脑力不够想不出别的内涵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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